那已是下半年临近过年的两个月了,因为有熟人摆过地摊,而且生意还特别好,我们便托州官的好友从杭州那边发了许多的围巾袜子之类的小物件过来,也想试试。
当时我们租住在城里,州官仍旧上他的班,我呢每天吃过中饭后,就拎个硕大的黑色袋子,和一些认识不认识的同行们,在城里最繁华的大超市门口,或是繁华商业街边,铺上一块布垫底,然后摆上货品,一字排开。
位置是没有固定的,先到的人先占据自己觉得有利的地儿,后面到的会像接龙一样,最后在超市与店铺的人行道两边都会有我们那群人的身影。大多都是卖小物件的,耳机,头饰,棉拖鞋,热水袋,裤袜……一般一个人都是只卖一种物品,不会特别的杂。当然,也有推着一个平时家里晾衣服的那种简易不锈钢架子,再用衣架挂着专门卖牛仔裤或是衣服的,但那毕竟是少数,主要比较折腾,尤其是城管来了的时候。
我刚去摆摊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城管会抓的,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上街,我都会看到许多摆地摊的人,心想如果政府不允许的话,哪会有那么多胆大的人啊。也只能是怪自己入行太莽撞了,当时想着只要克服自己脸皮薄的状态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州官陪我一起的,时间还很早,下午一点多吧,摆摊的人才稀稀拉拉几个,热闹地带都还没有被摆满。我当时觉得特别的难为情,专门挑了一个偏一点的地方,没想到州官比我还不好意思,他和我一起把物品摆好后,就远远的站到一边去了。我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次,卖了不到一百块钱,但是高兴的是认识了几个一起摆摊的人。而且自己渐渐的也放得开一点了,不会声音像蚊子一样或是单纯得只知道傻笑了。只是和旁边的同行比起来,那还是相差甚远。
可惜在我觉得有点适应了的时候,出现了“城管来了”一事。
那天下午五点左右,我在和旁边卖热水袋的一小姑娘聊天,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城管来啦,快跑啊!”其实摆了几天后,我也听说过会有城管来赶的时候,却是没有见到过,亲身经历那就更没有了。我一听,接着就慌了神,还是旁边那小姑娘动作快,三两下就把自己的东西聚拢拎在了手上,还赶紧过来帮我,拉着我就跑,最后俩人强作镇定,各拎着自己的大包站在一个公交站牌下,假装等公交。眼睛不时的瞄向那些从车上冲下来,再各自寻找目标散开的城管们。
对于那些经常摆摊的“老油条”来说,基本上是不会让他们有收获的,但也有例外,那天就是。我看他们最后走的时候,城管专用拖车上有甘蔗,有晒衣架子,还有几个编织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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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城管扬长而去后,那些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的小摊主们就又陆续的开工了,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他们更多的人应该是早就习惯了那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吧,看他们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惊吓之感。只是那些被没收了东西的摊主神情有些不一,有的在一个劲的打着电话,不用想应该是在找熟人;有的在那上演泼妇骂街;有的自认倒霉,在跟旁观者们诉说着详细经过,再听别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为他出谋划策。
而我,拎着袋子在热闹的人群里怔怔的站了好半天,在眼泪掉下来之前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出租屋。
怎么说呢,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吧,长大后虽然偶尔也有着不安份的心,却一直过着循规蹈矩甚至小心翼翼的生活,什么青春飞扬,肆意妄为这些个词,哪怕与它们沾边的都从来没有用在我身上过。我真是受不了那种被追被抓的感觉,这哪里是他们口中的“特别刺激”“特别有意思”“很容易习惯”的事啊,分明就是折磨,天大的折磨。
那天回去后,我一个人自我安慰调整了许久,最后才可以用比较平静的语气把事情的经过跟州官描述了一遍,但有些东西是根本就藏不住的,而且我和州官性格中有太多的共同点,他是懂我的。他看看我,没说什么,只叫我别去了,才两千块钱的货,没关系,自己用不了送人。
女人就是那么奇怪的生物,就如同我看过的一篇文章里的一个描写,老公看到老婆生孩子那么痛苦,抱着她说:“再也不生了,咱再也不生了!”老婆眼里有泪,心里却坚定的想着,一定要再为他生一个孩子。
我也想过放弃,但是听州官那么一说,却又不愿意半途而费了,别人可以,我为什么就不行,我一定要再坚持试试。
我真的一直在坚持,除了下雨天。也曾被城管没收过一次货品,后来是州官找人交了点罚款给领了出来,然后我再又继续……
到快过年时,我仍是没有卖出去多少东西,无奈之下,我和州官只得趁着他有空的日子,接连去偏远的乡下赶集,但也没有全部卖完,最后是他一战友在城里有铺面的一位亲戚友情收了我们剩下的货。然后我历经两个多月的摆地摊生涯方才落幕。
最后算来虽没挣多少钱,也没亏吧,只是搭了时间买了经历而已。
其实挣不到钱,我刚开始时似乎就是有预感的,别人告诉我卖价一般是进价至少翻一翻再加个几块,以防别人还价,可是我真是不好意思叫太高,而且就算叫的低,别人一还价,再多说个几句,我一心软差不多进价我也会卖。总之一句话,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吧!
我和州官都是不善言词,脸皮也特别薄的人。在学校门口开店那会儿,旁边店铺里的人相熟了以后,就直接跟我们说,我们俩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倒像是好玩似的。难道做生意的人长得是另外一副模样?我看他们也没比我们多张嘴巴或是眼睛啊?当时心里还真是挺受伤,但脸上仍是呵呵相聊着。
后来果然被言中,那次开店不仅没挣到钱,还有一堆乱帐没收回来。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胖胖的女学生,她第一回来买了几十块钱的东西,说钱忘带了,下次给我,我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其实我们都不认识她,只是想着是学生,应该不会骗人的,结果第二次更扯,她不光没还帐,还邀了一堆同学过来买吃的,她请客,当然又欠帐。最后不光没还前面的欠债,好像还又打白条请过几次客。
其实我现在想来也还是觉得特别不可思议,难道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的脑袋都被打坏了吗?
过去那么些年了,我其实一直想要记下来,毕竟对于我来说,那真的是一段难得的经历,虽然许多当时的心境,我早已无法有代入感,但是不可否认,就连我现在开始边回忆边敲着键盘的时候,我的心都是有些慌,手都是有点软的,我想,无论岁月怎样洗涤,无论我们的心变得多么的刀枪难入,百毒不侵,也总会有些过往,是我们再去经历或是面对时仍需要勇气的吧。
但无论怎么说,所有的经历走过之后都会变成一个人的阅历,变成一笔别人取不走的财富,我们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就是由无数个它们叠加组成的,我们喜欢或不喜欢,接受或不接受,它们都在那里,存留着你的专属印记。